蒸蛋要加糖

2015-2022

末世之爱无后路67/all兴

67 万将碑


 

 

很小很小的时候,张艺兴会被外婆抱在摇篮里,摇啊摇,摇啊摇,小小的身体忽的升高忽而降落,逗得他笑出了光秃秃的粉色牙床。


现在,摇啊摇,他如在一条小船中,失去双桨的小船漂在深海上,摇啊摇,摇啊摇,海浪哗啦啦啦,冷雨落在海里,深海更深;落在他的船里,打湿了他的船;落在他身上,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玻璃鱼缸,冷雨渐渐填满他。


他低头看,鱼缸里有一尾欢快的红鳞小鱼,在他身体里游来游去,在他破了几个洞的心脏里穿来穿去。


雨下大了。


鱼缸满了,冷雨冲刷着他的喉咙,他恶心得想呕,最后终咽了回去。有雨从他的眼睛里渗出来,这发咸的发涩的雨磨得他眼眶生疼。他伸手接住掉落的雨,手太小,雨绵绵无尽,漫过他的手,落进他的船里。小船里的雨越来越多,船越来越沉,渐渐沉没。


海水慢慢淹了他的脚,他的腿,他的鱼缸散落在大海中,鱼儿跃进大海,没了踪迹。他张开嘴巴想唤鱼儿鱼儿快回来,海水却已淹过咽喉,把他的呼唤狠狠推回肚腹。他伸出手,奋力朝天空伸出手。


被紧紧抓住了。


“艺兴哥?艺兴哥!你醒醒!”


张艺兴睁开眼睛,双眼疼得厉害,身体还沉浸在深海的梦中没有醒来。


疼,真疼,他眨眨眼睛,看清了有一只手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似乎很久很久便是这样。顺着交握的手往上看,瞬间又疼了眼眶。


“……伯贤。”


“嗯。”边伯贤喉间发紧,他低下头,微凉的唇摩挲着他的脖子,“我回来了。哥……你睡了好久。”


眼睛更疼了,张艺兴圈起双手抱住边伯贤,抚摸他的发丝。他挺起腰,更深地埋入对方的怀抱,他嗓子哑了,“伯贤,伯贤,伯贤。”


他一直喊他的名字。


边伯贤也红了眼睛,他轻声哄:“嘘——乖,我在这呢,我回来了,不怕,我陪着你,哥哥不怕。”


“嗯。”


张艺兴渐渐在边伯贤怀里平静下来。


边伯贤这才松了口气,他眨了眨眼睛,疲惫一闪而逝,眼底的黑眼圈异常明显。


接到调令后,他马上就随军队一起往北京赶,是一路打杀而来的。回到东区,本以为会看到自己的八个兄弟,哪想到已经分崩离析,甚至……阴阳相隔。


他本有一个好事要告诉艺兴哥——他带了他的故人回来,如果艺兴哥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可现在,他却没有兴致说出口了。


大家都沉浸在灿烈离开的痛苦里,而艺兴哥更严重,从和世勋一起回来后便沉睡不醒,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说是心理问题。边伯贤担心得要命,哪里会去休息?现在张艺兴终于醒了过来,他才暂时放松下来,抱着张艺兴不撒手,一睡便是半天。


醒来便看到张艺兴望着自己的眼睛。


“都怪我,抱着你睡着了。”边伯贤拍拍昏昏沉沉的脑袋,“哥你怎么不推开我,一动不动任我抱这么长时间。”


“没有啊。”张艺兴弯弯眼睛,“我想多看看你。”


边伯贤笑了一下,抱紧张艺兴吻住。张艺兴先是一愣,而后闭上眼睛,温顺地回应。


“为什么哭?”


双唇分离,张艺兴睁开眼睛,看到了边伯贤瞳孔里的自己,他摸上自己的脸,才知道自己哭了。


“不知道。”他捂住眼睛,说,“我没哭。”


“没哭。”


泪水没办法堵住,他松开湿漉漉的手掌心,攥住手心蜷起手指用手背胡乱抹眼睛,挂着眼泪的嘴角还在说:“我没哭。”


边伯贤闻到了泪的味道。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张艺兴颊边的眼泪上,他本想抱住他,紧紧地长长久久地抱住他,最后被他不断落下的泪退却,他坐起来,闭上眼捂住脑袋。


“区里派一队人下午去雁栖湖收殓烈士的尸身……我领队。”边伯贤低声说,“我去准备一下。”


他下床,连鞋都顾不得穿好,踩上便朝门口走,他捏住门把,咔哒一声后开了门。似乎有什么声音,他侧头去听,只听到细微的呜咽声。他摇头,轻轻一笑,满是苦涩。


“我也去。”


边伯贤睁大眼睛,他猛地回头,几步走回床边。膝盖磕在床棱上,他歪在张艺兴身上,他撑着手,强硬地拿开张艺兴的手,盯着他哭得一塌糊涂的双眼问:“哥,再说一遍?”


“我说,我也要去。”张艺兴掐紧了边伯贤的手。


边伯贤紧紧捏着张艺兴的手轻颤起来,他低头看着张艺兴,另一只手把床单攥出褶皱。张艺兴昂着头,脸上干了未干的泪痕交错,双眼肿得可怜,可他竭力睁大眼睛,与边伯贤对视。


两人瞳孔里的,是满目疮痍的彼此,是一路的风沙,是对方的泪与血。


他们拥抱彼此的力度箍痛了对方的骨头,在新的眼泪落下之前,没有谁在谁先,双唇重新贴在一起,更亲更密,唇间铁锈味泛滥,心却似乎没那么痛了。


薄毯滑落在地,衣裳散乱,他们以最原始的态度发泄着,更深地拥有对方。


大门外,吴世勋抱住边伯贤,复又松开手臂紧紧抱住面前的张艺兴,说:“你们要早点回来。”


张艺兴抚上吴世勋的背脊,上面清晰可辨的脊骨他都一点点抚过,他抬头,看着吴世勋瘦到棱角更加分明的脸,顾及着在外面,他只是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对方苍白的唇,轻声嘱咐:“世勋,照顾好自己,多吃饭,多睡觉,别任性。”


吴世勋笑了笑:“这句话,我更想对你说。”


张艺兴眼神颤了颤,眼前飞速掠过种种,最后都模糊消失。他眨了眨眼睛,点头说好。


边伯贤眼神柔软起来,他大力拍了一下吴世勋的肩膀,笑:“走了。”


吴世勋看着车队离开了东区,转身回去。


军用越野车开在坑坑洼洼的高速路上,车上众人无话。这路本平坦,与丧尸几番对抗,已没了和平世纪的模样。加厚防弹玻璃紧闭着,可是越靠近雁栖湖,腐臭的尸味越明显,钻进车窗,张艺兴闻着这味道,脸色白下来,身体轻颤起来。


他难受得低头抵在车窗上,呼吸慢慢急促,他闭上眼睛,血湖漂尸的画面却直往他脑袋里扎,如在深海的感觉又袭了上来,他恍惚觉得这海是红色的,粘稠的,血腥的,即将将他溺毙。


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顶,微一施力把张艺兴拨回自己的肩膀上。边伯贤侧头用脸颊轻轻摩挲着张艺兴的额角,说:“不怕,我在,我在。”


张艺兴扭头深深埋在边伯贤肩膀,张嘴咬住边伯贤的衣服,几息后他坐直身体,看向边伯贤微微一笑。


雁栖湖到了。


沿路堆满尸体,残肢断臂,满是血污。他们根本无法走路,一边虔诚地将烈士们的尸体抬到湖边,一边将丧尸的腐尸烧成灰烬。被血完全浸染的土地已经发硬结块,踩在上面却仍像踩在未干的沥青上一般,脚底黏黏腻腻,走不动路。


张艺兴拿着一根长杆走在雁栖湖上的栈桥上。栈桥宽不到两米,曲曲折折浮在湖面上,风吹来湖面轻褶,桥儿也微微摇晃,本可一览好风光,如今却把尸体漂到了桥边。


他咬着嘴角,白着脸,卷起袖子,轻轻揽住战士尸体的肩膀,将人拖上桥来。尸体在湖里泡了两天,全身发白发涨,轻轻按在肩膀上,便凹陷下一个大坑。战士的双眼仍睁着,里面是死人的灰白,张艺兴合了两次眼,都没将战士的双眼合上。


他摸了一下战士脖子上的铭牌,稍微整理了一下逝者凌乱的衣领,接着拿起长杆,将更远一些的尸体打捞上来。


一个,又一个。


不是,不是。


怎么不是,幸好不是。


他机械地做着,走到太阳隐去月牙升起,走到了栈桥尽头。


桥走完了,路却没有走尽,长杆无力脱手,他猛然失力,右脚绊在桥下的台阶上,身体失去平衡栽了下去。


“哥!”


边伯贤急忙跑过去,蹲下身扶起张艺兴抱在怀里,他双手轻轻捧着张艺兴的脸,看到他额角出了血,皱眉便问:“是不是很疼?我去找纱布。”


“不用,只是磕破了一点皮。”张艺兴握住边伯贤的手,“我只是累了。”


他站起来,脚尖触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脚腕。边伯贤站起来,在张艺兴面前弯腰:“哥上来,我背你。”


“你累了,走不动了,我背你走。”


张艺兴眼中一闪,他轻蹙眉笑了,趴在边伯贤背上,双臂松松圈住他的脖子,曲起双腿缠在他腰上,在他耳边问:“你不也累了吗,背着我不更累吗,能背多久呢。”


边伯贤掂了掂他,说:“累啊,但是会一直背。”


“傻弟弟。”张艺兴笑了,声音却哑了,“哥不用你一直背,我们一起走,你累了,哥也背你。”


“哎呦呦我好累啊,需要蕾哥亲亲才能好!”边伯贤红了眼眶。


张艺兴颤着嘴唇,亲在边伯贤脸畔。边伯贤昂头对着月牙大笑起来,拍了下张艺兴的屁股朝前方飞跑。


“慢点!天黑别绊着!”


正值盛夏伏天,数千尸体运回区里火化下葬并不现实,所以全部就地火葬。


大火燃了一个黑夜和一个白昼,不管黑天蓝天,大火连天把天烧出了血。血天血海,映着里面的他们,也是血涔涔的。


他们摘下逝者们颈上的铭牌,与他们的一捧骨灰放在一起。万千烈士其余的骨灰都葬在一处,这样在往生也能相见,打个招呼。


边伯贤喊来随行的土系异能者和金系异能者,两人合力筑起一座百米高碑,其上由他们亲手镌刻了所有烈士们的姓名。


这便是,标志着末世纪一大转折点的万将碑,这一役,被称为万将关战役。


泱泱大国,万将为关。






三个月没更了。。大家是不是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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