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群像文】杀死自己
有感而发，谨以粉丝之名，致张先生
韩彬在河堤上飞快地跑着，肺隐隐作痛，他边跑边回头看，纵使身后空无一人也不敢停下，仿若那个人正在他身后步步紧逼。
今天，本来是他星途闪耀的起点。
韩彬，15岁，长相俊俏，张扬如火，天赐的好嗓子，天生的焦点。
今天，他翘了中考，背着父母来到娱乐公司面试，开口便得到面试官的全席认同，拿下歌手新人约，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让父母同意自己签约，然后制霸歌届！
可是……可是！
那个疯子！
那个凭空出现，从自己从面试公司出来就跟了一路的疯子！
长时间的快跑对身体来说已是极限，韩彬双脚发软，不慎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砖块绊倒，朝堤下的大河中坠去，险而又险中他扒住堤口的砖沿。他整个身子悬在河面上方，用力将另一只手也扒上去，咬牙要爬上去，却见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眼前。
韩彬睁大了眼睛，手一软差点没掉下去，他慢慢抬起头，看见了那个疯子的脸。
“救我，救我！哥哥帮帮忙，拉我上去！”他现在顾不得这个人是追了自己一路的疯子，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尖声求救。
男人蹲下来，俯视韩彬惶急恐惧的脸，他眼皮半阖，天生温润的眼角微微上扬，从韩彬的视角看出了他轻蔑的眼神。他问脚边的男孩：“知道错了吗？”
韩彬的双臂已经痛得如针扎一般，却听这个陌生人说着奇怪的话，他大喊：“先把我拉上去啊！”
男人伸出手指轻点韩彬发抖的手腕，很有耐心地重复：“知道错了吗？”
疯子……韩彬这才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
“我知道错了，知道了！求求你，拉我上去吧！我要坚持不住了！”
“那你错在哪了？”
韩彬紧紧扒在地上的手指已经磨破出血，痛到已经麻木：“我，我不知道……”
“啧。年龄小就是吃亏少，不听话。”
男人矜持地摇摇头，举手抬足透着贵族的风范，可他接下来的动作犹如魔鬼——他掰折了韩彬的左手的食指和中指。
韩彬的左手剧痛失去力气，仅剩还在负隅顽抗的右手支撑不住整个身子，他慢慢滑下去，右手在地上划出五道血痕。
他哭出声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我爸我妈，不该翘掉中考！”
在这个十五岁男孩心里，如果自己错了，也只和学校和父母有关系。
“不对，再想想？”
许是蹲着不太舒服，男人倾斜身体，手肘抵着左膝，平静地低头看着脚下的男孩鼻涕眼泪涂了满脸。
“我、我不该面试的，我应该好好学习！求你求你！我不想死，拉我一把啊！！！”
韩彬的右手已经没了力气，身体拉扯着他往堤下坠去。
在死亡面前，即使是个孩子，韩彬也走马灯般回想了自己短短的十五年，像个小太阳，闪耀夺目又灼伤别人的十五年。
电光石火间，他朝已经站起身的男人大喊：“我不该自大，不该不把其他同学放在眼里，我应该和他们好好玩，好好努力！我再也不敢目中无人了！”
男人听罢点头，他笑了一下，韩彬心里一喜，向他抬起左手。男人却伸出鞋尖挑开了他的右手腕。
“可惜——晚了。”
韩彬坠向深深的大河中，溅起的水花很快消失不见。
被夏风吹得温凉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漫涌而来，韩彬张开口想呼救，却被河水灌满食道，里面微薄的氧气被冲刷走，他的眼前愈发模糊，只剩下发着光的水纹。
已经失去全部力气的他，连抬起胳膊伸出水面都做不到。
他闭上眼，吐出最后一串水泡，朝河底沉下去。
韩彬至死都不明白，他只是活得比其他同龄人张扬放肆些，怎么就不得好死呢……
也许，只有那个疯子知道了。
【傲慢原罪分魂，代号韩彬，已死。】
-
严小赖敲了两下门，待听到里面的应答声后，打开门问候道：“医生您好。”
身穿白大褂斯斯文文的男医生扶了扶眼镜，对严小赖微笑：“你好，请坐。”
严小赖坐下来，弓着腰靠着椅背，他看了一眼医生桌上的名牌，上面写着：
心理科主任医生 张艺兴
严小赖看着温柔微笑的医生，心里想着看着这么年轻的人却已经是主任了，可能很厉害吧。
“医生，”严小赖说明来意，“其实我不是有什么心理病，我就是想找人开导开导我。对不起，占用您时间了。”
“没关系。”医生笑着表示理解，“有心事最好尽快解决，我也负责帮像你这样的人进行心理疏导。”
严小赖感激地道谢，才垂着头说起自己的事：“跟我一起长大的女孩子……要嫁给别人了。”
“那你喜欢她吗？”
严小赖沉默地想了想，点头。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以为，我以为她也是喜欢我的，可没等我向她告白求婚，她就……”
“严先生今年二十四岁了吧？”医生打断他。
严小赖点头，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你从小到大懒懒散散，得过且过，读的是个三流大学，四年从没拿过奖学金，毕业了找不到好工作便想自己创业。没几个月就因为创业辛苦而且没有起色便不了了之。目前是——无业游民？好像当时创业借的钱还没还完呢。”
“医……医生……”严小赖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随机他又有些羞恼：“张艺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严小赖拍了两下桌子，医生根本不把他色厉内荏的样子放在眼里，接着说道：“说回你那个女孩，若真想你说的那样，她算是等了你这么多年了，到头来却愿意嫁给一个认识没几天的老师，你不觉得是你的问题吗？”
严小赖张开口又欲还嘴，却想到吉恬恬对他说的话：“小赖，你什么都不明白。”
他啊的大叫一声，抱住脑袋。
“我喜欢她啊，我会更好的，我一直以为她会和我结婚的！”
医生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抱头后悔的青年，他悠悠地说：“你碌碌无为，得过且过，还优柔寡断，典型的失败者啊，怪不得吉恬恬不选你，因为和你没有未来啊。”
“我，我……”严小赖捂住双眼，泪却滑进嘴角，“我好后悔，我不想这样的……”
“哭什么，”医生抬起严小赖的下巴，给他擦掉眼泪，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坠入眼中迷幻的深渊，“你还有机会。”
严小赖呆呆地看进医生深沉的眼中，看着微笑的医生，医生的语气太过温柔甚至带着诱哄。
“我可以帮你重生，你愿意吗？”
“那真是——太好了。”
严小赖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脸上定格了雀跃的神情。
【懒惰&懦弱原罪分魂，代号严小赖，已死。】
-
“二十多年了，二爷的曲儿还是这么好听！”
“今天他唱的简直绝了，尤其是贵妃醉酒和昭君出塞，可惜啊……这是二爷最后一次唱戏了。”
“是啊，他怎么这么想不开呢，这么突然……”
“二爷最后一次登台却没唱霸王别姬，真是人生大憾！”
张艺兴坐在空无一人的看厅里，手肘抵在四方桌上，撑着额角，手边是喝剩的半杯酒，他看着台上换好新的一身戏服的花衫，轻嘲道：“我们梨园名角儿的二月红红二爷，怎的了？不是说最后一场戏了，还没唱完？”
“还有最后一场戏。”台上的人带着戏妆，让人看不出表情，他抚着戏服上的流苏，轻声说，“还有一场霸王别姬。”
二月红抬起水袖，却顿住了，他看着台下闲适风雅的张艺兴。
“又怎么了？”张艺兴挑眉。
“我只想问一句，”连唱几出大戏的二月红声音有点嘶哑，“为什么杀我？”
张艺兴沉默。他抽出一根烟噙在嘴里，低下头打开打火机点燃香烟。烟头一点火红乍现，烟雾便缭绕上升。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不是杀你。”
“是杀死漏洞的我自己。”
许是明白了，许是不明白，许是当真了，许是当做疯言疯语，二月红再不说话，旋身甩出水袖，最后一场戏开场。
配乐的师傅们早已经离场，寂静的戏台上只有二月红一人婉转的戏腔。
张艺兴微眯着眼看着台上的花衫名角，这个丧妻多年的男人已经快四十岁了，身段却依然轻盈完美，戏腔依然清亮悠扬，咿咿呀呀唱进看客的心里。
二月红，这个惊才绝艳的男人，却自囚在发妻病死那天，浑浑噩噩不可终日。
啧，真可惜。
霸王别姬。
台上的人舞着双剑，柔软的腰肢弯成不可思议的样子。
他双目含泪，上了妆的红唇倾启，两颗贝齿偶有微露，唱词戚戚。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口腔里满是微辣的烟草味，张艺兴把未尽的烟摁灭在桌面上，灼出一个黑点。
他看着台上入戏的名伶，讽笑，也许这个唱戏的本欲轻生，他这次费力周旋，没想到却是对方算好的独角戏罢了。
汉兵已掠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贱妾何聊生！
剑光闪过，戏台上洒落一捧热血。
空场寂寂。
张艺兴慢慢起身，拿起桌上的半杯残酒，泼在地上。
【消极分魂，代号二月红，已死。】
-
战场上硝烟滚滚，卢德铭带领战友避在战壕下，把路上救下的同胞扯在身后：“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就冲出去！”
张艺兴脸上被弹片划开了两个口子，他看着眼前满身狼狈脸上全是脏污的硝烟和泥土的卢德铭，点点头，垂下眼睛。
“会死的……”
“什么？”卢德铭没有听清张艺兴的话，问道。
“我说你，不怕死吗？”
“不怕，”卢德铭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怕就不会选择这里。”
“你不珍惜生命吗？”张艺兴看着他。
“怎么不珍惜？如果能活着，谁想死？”卢德铭看着张艺兴，“就是因为珍惜生命，我才会站在这里，为了更多人的生命——”
“赶跑侵略者！”
“……即使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卢德铭大笑起来：“那样的话，也算为国捐躯了！即便死，我仍在人间！”
张艺兴突然不敢看卢德铭的眼睛，他低下头，第一次生出想让他活下来的想法，这个想法久久不灭。
“走！冲出去，和大部队会和！”稍作休整后，卢德铭身先士卒，当先带着全队人冲出去。
战火又起。
卢德铭一直护在张艺兴身前，他一边毫不犹豫地扫射着侵略军，一边挥手让战友抓紧时间：“快！快！”
砰。
卢德铭右胸腔骤然中弹，他倒在张艺兴面前。
他倒得突然，倒在怔愣的张艺兴面前，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张艺兴还没得及为卢德铭做什么，他便倒下了。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眼中倒映着的是硝烟未尽的天空。
张艺兴狠狠咬住唇闭上眼睛。
他没有死，只是为国捐躯了。
纵死仍在人间。
【卢德铭分魂……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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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兴手里拿着两杯饮料，将其中一杯多加了东西的放在一个坐在露台桌边满脸丧气苦恼的年轻人面前。
小蔡愣愣地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杯饮料，疑惑地看着自然坐在自己对面的陌生男人。
“请你的。”张艺兴伸出手笑着说。
“谢谢你，你人真好。”小蔡双手捧着杯子就想喝一口。
张艺兴在他含到吸管前，突然出声：“我看你不大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困难吗？”
小蔡又放下杯子，不知说什么好。
张艺兴笑：“抱歉我唐突了，只是想……心事憋着对自己不好。”
“你真是好人。”小蔡感激地笑，自来熟地说起来，“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这种小人物嘛能有什么大事，就是我崇拜的大厨不愿意教我，后厨里的同事也不大好相处。”
“那你想……”
“不过没事！”小蔡蹭的坐直身体，他看着张艺兴的双眼闪闪发亮，“大厨不看好我，我就一直缠着他，做给他看，让他知道我真的很有前途！”
“同事们其实人也不坏，就是壮了点冷了点，没事我不冷啊，慢慢总会愿意和我交朋友的！”
张艺兴张了张嘴：“……你是这样想的吗？”
“对啊，不然还能怎么办？”小蔡笑嘻嘻的，“这份工作很好的，我就是个小小的帮厨，总不能为了这点事情就辞职吧？我还是很喜欢这家餐厅的。”
“如果是你，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张艺兴避开小蔡的眼睛，是不是也这样想？
经历了执念入魔的自己，大概已经想不到了。
不过，幸好还不晚。
小蔡口渴地咂了咂嘴，又拿起饮料。
张艺兴猛地把小蔡手里的饮料夺回来，把自己的推到没反应过来的小蔡面前。
他笑：“喝这杯吧，这杯更好喝。”
【——，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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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帮厨推开后厨的门，笑着向同事打招呼：“早上好，大厨师！”
“早上好，艺兴！”
世上无数人在现实前喑哑，只有赤子依然泣血单纯。
献给昨夜的张艺兴，献给昨夜更昨、今时今日、明日日日的张艺兴。
二爷出场中的那几句戏词，节选自《霸王别姬》。
啰嗦一句，虽然大家都看得出来这篇胡言乱语里的意思，我还是想说，其实就是艺兴他在成长过程中不断摒弃自己的各种不足和缺陷，途中可能会经历诱惑，会踏入迷途，但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更珍贵。
赤子热血，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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